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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徵明《消夏小景》
大暑
宋·曾几
赤日几时过,清风无处寻。
经书聊枕籍,瓜李漫浮沉。
兰若静复静,茅茨深又深。
炎蒸乃如许,那更惜分阴。
曾几(1084—1166),字吉甫,自号茶山居士,是南宋初期重要的诗人,在宋代诗坛以“清新雅健”的风格著称,也是江西诗派后期的代表人物之一,对陆游等后辈诗人影响深远。
曾几出身官宦世家,早年师从理学家程颐的弟子胡安国,深受儒家“忠义”思想影响。他历经北宋末年至南宋初年(徽宗、钦宗、高宗三朝),仕途虽多次起伏,但始终坚守正直操守。南宋初年,因反对秦桧议和而被罢官,归隐茶山(今江西赣州境内)多年,直到秦桧死后才重新被起用,官至礼部侍郎。
他一生亲历靖康之变,目睹家国动荡,诗作中常隐含对时局的忧虑和对民生的关切,人格与诗风都体现出乱世中的沉稳与坚守。
曾几属于江西诗派(以黄庭坚为核心,强调“点铁成金”“夺胎换骨”的创作技法),但他不局限于江西派的生硬雕琢,而是融合了自己对生活的细腻观察,形成更自然、清新的风格,被视为江西诗派从“瘦硬”向“温润”转变的关键人物。
他与陆游关系密切,陆游曾拜他为师,其诗风对陆游早期创作影响极大,陆游曾评价他“文辞卓伟,气节坚刚”。
曾几的诗多写日常闲居、田园风光、读书感悟,语言朴素平淡,却暗藏深意。如我们这次读的《大暑》中,“经书聊枕籍,瓜李漫浮沉”,以夏日读书、吃瓜的闲逸场景,传递出乱世中以静处之的从容,没有刻意的辞藻堆砌,却尽显生活气息与心境。他的诗常将个人情感与家国情怀、自然景物融合,于平淡中见真味,如《三衢道中》“梅子黄时日日晴,小溪泛尽却山行。绿阴不减来时路,添得黄鹂四五声”,以明快笔触写旅途风光,暗含对生活的热爱,成为流传千古的名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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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槐荫消夏图》 宋 佚名译文这烈日炎炎的天气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呀,连一点儿清凉的风都无处寻觅。将阅读的书卷杂乱无章地扔在床上,然后躺在上面,享受着过凉水的瓜果,真是酣畅淋漓!因为天气太热,周围的森林、茅屋都是一片寂静。暑气像这样蒸腾时,更想着真的要更加珍惜时间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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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贯道《消夏图》
赤日几时过,清风无处寻。
烈日炎炎什么时候才能过去?凉爽的清风却连一丝一毫也找不到。开篇直写大暑的酷热难耐。“赤日”点明盛夏骄阳似火的特征,“几时过”以疑问语气透出盼暑热消退的急切;“清风无处寻”则进一步强化燥热感——连自然中最易带来凉意的风都消失了,凸显环境的沉闷与压抑,为全诗奠定“炎蒸”的背景基调。
经书聊枕籍,瓜李漫浮沉。
姑且把经书当作枕垫靠卧,瓜果李子随意浸在水中以降温。转向写夏日闲居的应对之法。“经书聊枕籍”既写避暑时以书为伴的闲适,又暗合诗人学者身份,“聊”字含无奈中的自适;“瓜李漫浮沉”描绘盛夏常见的消暑场景——将瓜果浸在凉水(或井中)保鲜,“漫”字尽显随性自在。两句以日常细节传递出乱世中以静处暑、以书自遣的从容。
兰若静复静,茅茨深又深。
庭院寂静无声,草木愈发幽深;茅屋藏在绿荫深处,愈发显得僻远。
“兰若”既指佛寺(梵语“阿兰若”的省称),也可以是庭院。此中权且取庭院之意。呼应诗人归隐后的清幽环境;“茅茨”是简陋的茅屋,暗合他罢官归隐的生活状态。“静复静”“深又深”叠词反复,既写环境的幽深静谧,也暗喻心境的沉静——在酷热与乱世中,以居所的“静”“深”隔绝外界纷扰,寻求内心安宁。
炎蒸乃如许,那更惜分阴。
酷热熏蒸竟到了这般地步,即便如此更要珍惜每一分光阴。“炎蒸乃如许”回应开篇的酷热,点出环境的严酷;“那更惜分阴”却笔锋一转,不因酷暑而懈怠,反而强调珍惜时光——既指夏日白昼漫长,当惜时读书自勉,也暗含诗人在乱世中坚守操守、不废修身的志节,于酷热中见精神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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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 刘松年 《荷亭消夏图》
全诗以“热”起笔,以“静”承转,以“惜时”收尾,于日常消暑场景中融入闲居心境与人格坚守,平淡字句中暗藏温润力量,尽显曾几“清新雅健”的诗风。
不怨天尤人,不随波逐流,在困境中守静,在平淡中精进,这正是曾几历经乱世却始终坚守气节的人生态度的缩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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